花满溪将烫好的面条捞起来后,一时失神,竟让面水烫了一下手腕,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。

    她莫名奇妙的觉得心口噗噗地跳了起来,有种不安的感觉。

    果然,没有来得及浇汤,就听见门外惊呼道:“花家的!花老大家的!快出来哟!花老大出事了!”

    花满溪眉心重重一跳,扔掉了汤勺,飞也似地奔出了院子去,大舅母本来就在院子里洗东西,动作自然比花满溪更快一些。

    待花满溪走到门口,就已经听到大舅母鬼哭狼嚎的叫声了。

    “我大舅怎么了!我大舅怎么了!”花满溪被吓得不轻,她刚穿过来的时候,虽然心里是本着替原主孝顺大舅和大舅母的,但是这么多日的相处下来,她心里早就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了!

    “在码头上运货,不知道怎的,那叠着的海货突然塌下来,将他压住了,手脚都伤了!”帮忙抬着花大舅回来的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,“伤得可重,只有一口气了,管事的躲起来了,不肯出钱叫大夫,我出钱请的马车将他送回来!”

    “当家的!当家的!”大舅母哭声凄厉,花满溪看着躺在地上全无知觉的花大舅,脸上都是血,衣衫上也全是血迹斑斑。

    她猛地想起当日自己在山上被野猪撞晕的时候,那徐公子将自己救回来,叫那赵大叔替自己医治。

    徐公子不是一般人,那赵管家也不是一般人,她给他们下了那么多次的药,又是牛青藤又是辣椒水芥末的,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去请谢大夫的。

    谢大夫可是这桃花村唯一的大夫!所以!那赵管家定然是医术超群的!

    花满溪福至心灵,急忙对着大舅母道:“舅母,不要动大舅,让他原地躺着,我去请大夫!”

    花满溪说完后,便拔腿就往村头的徐家跑!

    这段路往日她走了不知道多少遍了,都不曾觉得有这么长!这一次她明明是用尽全力跑了,却觉得用时异常的长!

    好不容易跑到徐府家门口,徐府的大门却已经紧闭了!

    花满溪连气都顾不得喘,飞奔过去,猛地拍门:“赵管家!赵管家!我是花满溪啊!我是花满溪啊!开门!”

    世子大人外出避难,这诺大的徐府只余下赵管家在督促工程进度,这些日子他每日就靠着小村姑那摊子的云吞拌辣椒酱,那日子过得是滋润无比。

    这会儿,他已经回屋歇着了,正打算研究研究药书,就听见门外鬼哭狼嚎的叫声。

    居然还是好些日子都没见的小村姑。

    赵叔想了想世子爷离开那一夜浑身湿淋淋地回来的情形,无奈地叹了一口气,将药书放好,出了房门,一个飞身,直接就跃出了围墙,站到了门外。

    花满溪全然不觉身后已经站着了一个人,还在不断地拍着门,大声叫道:“赵管家!赵管家!我是花满溪啊!开开门!开开门!”

    赵叔在身后咳咳了两声,装模作样道:“不知道花家姑娘这个时候,来找老夫什么事啊?”

    他敢开门吗?若是进了门,世子爷日后问起来,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呢!再说他长得这般风流倜傥,又温和儒雅,若是小村姑没有看上世子爷,却转头看上了他!这不是要他们主仆成仇吗!

    “赵管家!求你救救我大舅!不管你有什么要求,只要我能做到,我都会做!求求你救救我大舅!”花满溪猛地听得身后有声,猛地转过身来,噗通一声就跪倒在赵管家跟前。

    她不磕头,也不是搏同情,是在等价交换,赵叔是聪明人,自然是看明白了。

    “真的什么要求都答应?”赵叔眯了眯眼,心里都算盘早就打得噼里啪啦地响了。

    “只要你能治好我大舅,我什么要求都答应!”花满溪郑重道。

    虽然她有本事挣钱,可是大舅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,顶梁柱,若是大舅没了,这个家就不像家了!日后大杨小松娶媳妇,也会受影响的!

    “口说无凭,花家姑娘只管在这上面按个手印!老夫这便随你去救人!”赵管家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的宣纸一斤一盒印泥。

    现今有求于人,花大舅又命在旦夕,花满溪不敢耽误,连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,慌慌忙忙地沾了些印泥就按下了手印。

    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朝着自己涌来,赵叔想不到自己留守桃花村居然会有这等意外之喜,满怀着憧憬将那纸叠好,一把拎起了跪在地上的花满溪,一个飞跃,就朝着花家小院飞去了。

    花满溪只觉阵阵疾风呼掠过耳边,还没有反应过来,赵叔便已经在院门不远处施施然落了下来,理了理袍子,慢条斯理地往院门口走去了。

    花满溪急忙追了上去,小跑着走在赵叔跟前,挤开围观在门口的村民,大声道:“让开!大家快让开!大夫来了!”

    “大夫来了!谢大夫今日不是去城里进药了吗?”一个村民嘀咕道,刚才他还叹气这花老大命真不好,受了伤,又恰逢村里的大夫不在,眼看着这人就不行了!

    “当家的!当家的!满溪请大夫来了!你一定不能有事啊!”大舅母满脸都是泪,拿着她平日擦汗的手巾小心翼翼地替花大舅擦着脸上的血。

    “怎的伤成这样。”赵管家扫了一眼,微微叹了叹气。

    “赵管家,拜托你了,一定要救救我大舅!”花满溪见了花大舅这副样子,也是吓得不轻,不忍再看。

    明明当日他去上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,她还做了手抓饼给他吃,他还夸着这饼有荤有素,好吃来着!

    怎的不过几日,就变成了这副模样!

    早知道那日,她就该叫住他的!不该让他再去上工的!花满溪心里自责,眼眶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。

    “有救,我可是神医。”赵管家嘀咕了一声,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瓶子,倒出三枚药丸,暗暗运气,从花大舅的嘴中逼进了他的食道。

    “这是定心丸,吃了三枚,可维持性命,不再吐血,余下的伤,我再开药调理。”赵管家一边说着,一边在花大舅的手脚上的骨节摸索着,有几处骨节错位的,他咔嚓几声,便将骨头接了回来。

    “这几处都伤了,还有这旧伤,我也给接回来了,一月内不能下地。”赵管家不过一刻钟,便已经诊断好了,他掏出怀中的手帕擦了擦自己沾了些血迹的手,淡静道,“将人抬回去吧,死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神医!谢谢神医!”大舅母这才如梦初醒,不断地朝着赵叔磕头!

    “要谢,就谢你家外甥女。”赵管家幽幽地开口道。

    刚才送花大舅回来的那两位村民,也是在码头上工的,帮忙着将花大舅抬进了屋中,其余围观的人收到了赵管家隐隐约约的森冷目光,都自动自发地散了。

    “小村姑,随我回徐府拿药吧。”赵叔唯独对着花满溪有些笑意。

    “赵管家,你看我这暂时也走不开啊,那俩个叔伯大老远的将我大舅回来,我得留人家吃碗饭,你捡了药拿来给我吧,反正你有功夫,跑的快。”花满溪见花大舅保住了性命,这才理智回笼,跟赵叔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堂堂神医,你当我是轻风淡云那样跑腿的吗?”赵叔言正词严,态度坚决,“我不送!”

    “我今日煮了香喷喷的牛杂面,那汤汁浓郁鲜甜,牛杂酸辣可口,面条爽、滑劲道,你若是送来药,我就给你留一碗!”花满溪如此说道。

    一碗面就想收买他赵爷!

    赵叔不可置信地看了花满溪一眼,沉默了半响后,才伸出两根手指头道:“两碗!”

    “成交!”花满溪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,转身就往门里走,“我煮面,你捡药,你动作快些,面凉了就坨了!”

    赵叔一听说吃的,跑得飞快,回到徐府捡药的时候,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不对。

    啊,不对啊,怎么感觉好像角色转换了啊!这明明是小村姑有求于他啊!怎么自己反倒被她使唤了起来!

    算了,不管了,这云吞再好吃,他吃了这么久的云吞也实在是腻了啊!今晚能有香喷喷的牛杂拉面吃,想想就心花怒放!

    赵叔很快就压下了心里的不对,加快了捡药的动作。

    这边花满溪拦住了两位要回家的叔伯,真诚道:“两位伯伯,你们送我大舅回来,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,这是马车的车钱,先收下吧,我这煮了面,两位若是不嫌弃,就留下吃碗面再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其中一个工人接过了花满溪递过来的一两银子,直爽道:“用不着这么多,车钱才八十文!”

    “剩下的是给两位伯伯的误工费,要不是你们好心将我大舅送回来,我大舅恐怕就没命了!”花满溪现今想起来,还是后怕!

    这个时代医疗条件这么落后,底层的工人一条命实在是太贱了!出了事儿,管事的居然找不到了,连个大夫都不给请!若不是这两人好心将大舅送回来,他们怕是要去码头收尸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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